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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3章 亡命天涯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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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折大提只覺得心頭有一陣無端的煩躁,每天都必須來巡視戰營,每天都親自來觀察敵情。

對於一個主帥來說,這的確是一個極好的典範,只有將敵情和自己的軍勢了解清楚了,才能夠得心應手地布陣壘營,才能夠不為對方可乘,並讓對方大大地吃虧。

相對於莫折大提來說,元志便少了這份勤勞,更沒有莫折大提深得人心,這就是為什麽羌人和氐人同推莫折大提為首領的一個重要因素。因為比莫折大提更認真更實在的首領幾乎沒有。

無論天晴或是下雨,風雪無阻,莫折大提都會來巡視他的最新邊境,檢查各處的營壘是否有漏缺。

跟在他身後的是他最為得力的幾個心腹與數十名親衛。這是莫折大提從未離身的夥伴,其忠心程度絕沒有人會懷疑。

莫折大提今天似乎很心煩,以前好像沒有過類似的情況,“或許是因為對歧州城久攻無功的原因吧!”這是莫折大提的想法,所以他選擇去巡視。

山野的花草極茂,風暖氣清,就當是散散心又有何妨?

軍營之外的視野絕對要開闊許多,氣氛也因為初夏之景的映襯,變得活躍了許多。聽聽鳥兒的叫聲,感受著輕風的溫柔,馬兒輕微而有序的步伐,使得莫折大提的心情舒展了不少,至少覺得更有活力。

他的身後是四匹極為神駿的駿馬,身前也是如此,有若眾星捧月一般陪襯出莫折大提那逼人的神采。

這是一個看上去極為高大威猛的漢子,那粗獷豪野的形體會使人禁不住想到森林中高大的猿熊。

“首領,我看如果我們出兵麟游,然後回攻歧州,也許還會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呢!”一名滿身戎裝的漢子道。

“陸統軍此言豈不太過含糊?我們的征戰豈能用也許來形容,我們不是賭徒,我們也不能賭!因為我們面對的是千萬兄弟,我們不能拿他們的生命去開玩笑,去賭!因此,在軍營中絕不能用‘也許’、‘也可能’這完全沒有把握的說法,沒有八成的把握我們絕對不能賭!”莫折大提毫不客氣地教訓道。

“首領教訓的是,末將明白!”那被稱為陸統軍的人恭敬道。

“我們進而取麟游的話,對歧州這麽長時間的封鎖立刻會白費力氣,這還不說,勞師動眾之下,給了敵人可乘之機。同時,麟游早在備戰狀態,士兵的氣勢極旺,糧草也備得十分充足,而我們這一調動,就是陣容仍整齊,也會使戰士們的鬥志大減,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轉移目標,我們可以做的就是以擾敵之計,讓麟游的敵軍不得安寧,使他們的銳氣大消,而我們只要一攻下歧州,那便憑著正旺的士氣,一舉攻下麟游,那才真的是事半功倍。無論是從城池的堅固程度來說,還是從地勢的險要來講,攻打歧州城都要比麟游難上一些。所以,只要能攻下歧州,我們便能攻下麟游!”莫折大提淡然道。

“我不明白,當時首領為什麽要選擇先攻歧州再攻麟游,若是此時我們全力以赴攻打麟游,相信早已經手到擒來了。”一名漢子有些不解地道。

“哼!”莫折大提自信地笑道,“我們的目光不能只看得這麽近,我們若是全力攻打麟游,自然已經攻下。但是那時,我們憑一股熱情仍然無法攻下歧州,而當那股熱情冷下來之後,我們攻打歧州亦需要這麽長的時間,甚至更長。而我們必須節省每一步作戰的時間,而取得更大的效益。我們若是先攻下歧州,那麟游軍心定會大動,我們定能在新勝的熱情未過之時,便能夠輕易取下麟游,這樣後攻麟游所用的時間便定會比先攻麟游所用的時間少很多!”

那人不由得“嘿嘿”一笑,顯得憨憨的樣子。

莫折大提的目光鎖定天上掠過的一只飛鳥,感慨地道:“人若是能如鳥一般自由地飛翔,那該有多好啊!”

那姓陸的統軍不由得笑道:“那樣肯定會嚇得鳥兒全鉆到水裏去學魚兒,地上不能跑,天上又有人追,它們真是死定了!”

眾人不由得全都被逗得笑了起來。

“是呀,上天是如此安排的,又有誰能改變這種大自然的規律呢?”莫折大提悠悠笑道,心情也隨之開朗了不少。

“嗖……”一陣輕微而密集的碎響,劃破了天空的寧靜,變得有些瘋狂了。

莫折大提的臉色大變,他的眼角掃到一片若雨點般的矢箭。其來勢之勁疾,比之普通的弓箭不知要淩厲多少倍!

那八名護衛仍未曾反應過來,他們的身後便已經傳來了一陣慘叫,而他們的戰馬也慘嘶一聲轟然倒地。

莫折大提一聲怒吼,身上的披風若雲彩一般蓋了出去,那射向他的矢箭全都若陷入了泥沼一般,根本無法產生應有的威力。

“噝……噝……”兩道極快的黑影拖起兩道若風雷震怒般的嘶叫,向莫折大提的隊伍之中撲來。

“保護首領!”那幾名護衛一聲怒喝,仍有二十多名狼狽的親衛,立刻向莫折大提圍了上去,他們寧可自己不要性命也要保護莫折大提的安全,這是他們的責任所在!

“當——當……”“啪……”“呀……”

許多柄刀與劍都重重地斬在那飛撞而至的黑影之上,但這些刀劍也隨之盡數斷裂。然後擋在兩道黑影之前的人,全都慘呼跌飛而出。

那黑影竟是兩件連弩的大弩弓,那沈重而結實的機體此刻竟成了可怕的暗器。

莫折大提這才明白,剛才那些矢箭全是由這兩架巨大的弩機所發。這兩架弩機至少要十五人的力氣才能夠拉開,而要將這弩機當做暗器射出這麽遠卻更是難得。

那八名護衛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了,陸統軍忙對著剩下的莫折大提眾親衛道:“你們護著首領先走,這裏由我們來擋一陣子!”

莫折大提心裏明白,對方來者之中有極為厲害的高手,更不知道有多少人。他身為主帥,自然不能親自涉險,而他的坐騎並沒有損傷,而且還有兩人的坐騎也未傷著,他們便立刻向軍營的方向奔去。

“想走嗎?”一聲極冷也極為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,在眾人的眼下立刻出現一位挺立的身影。

那冷酷、俊逸的臉龐帶著濃烈無比的殺氣。此刻比他的臉色更冷峻的是他手中的大弓。

一張幾乎近人高的大弓,這樣的強弓倒的確嚇人。

那些護衛和親兵更是一呆,他們想不到出來的只有這麽一人,一個如此年輕的人。

莫折大提一楞之間,一支勁箭已無聲地滑至他坐下戰馬三尺之內,快得連他都有些吃驚。

“喝……”莫折大提的披風再次揮出。

“啵……”那披風竟被爆成無數塊若絢麗蝴蝶一般的碎片飛灑而下,耀成一種異樣的淒迷。

“噝……”他坐下的戰馬一聲慘嘶,頹然倒下。跟著他身後的兩匹戰馬也相繼而倒,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力量。

箭,就是那張比年輕人的臉色更為冷峻的大弓所發。

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張眼看著夢境一般,那張大弓猶如魔術一般連張三下,然後那三匹戰馬便倒下了,一切發生得那麽突然。

“嗖……”這一箭有響聲,但聲音卻是在勁箭抵達那陸統兵的身前之時,才傳到眾人的耳中,速度和聲音一樣快的勁箭,的確可怕!

陸統軍神色一變,手中的刀橫斬而出。

“當……”竟是一聲金鐵交鳴之聲,那支勁箭餘勢未竭,“噗……”地一聲刺入了陸統軍的大腿之中,竟是一支鐵制的連桿箭,連箭桿都是鐵制的。

陸統軍一聲悶哼,卻迅速被身後的親兵扶住。

“殺!”幾名護衛一聲呼喝,那些親兵立刻奮不顧身地向來者撲去。

“哼!”那年輕人一聲冷哼,手中的大弓射出最後一支鐵桿箭,又刺穿一名護衛的手臂,這仍是對方的反應極快的原因,否則,只怕是刺入了他的心臟!

“呼……”那年輕人手中的大弓這才若飛旋的蒼鷹,鼓動著無可言狀的氣勁,瘋狂地向那飛撲而至的親兵掃去。

莫折大提親眼看到這年輕人如此勇悍,心頭不由得駭然,根據他的直覺判斷這附近不會再有什麽埋伏,但想到那兩架弩機同發的情形,讓他不能不有些緊張。

“撲……”那大弓造成的殺傷力竟是無比可怕,弓弦竟像是極薄而又極為鋒利的刃口,所到之處,人頭竟被劃切成兩截,飛迸而出,弓身如巨杵一般,將那些親兵的肋骨擊得粉碎!

那年輕人的步子極為優雅,也極為悠閑,就像是在散步,更像是在賞花。只是他的目光讓人想到的卻是黑暗中出現的魔鬼。

仍有五名親兵沒死,受的傷也不太重,雖然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,也太可怕了,但他們的使命卻是護衛莫折大提,死!他們並不怕,所以他們再次撲了上來!

他們的動作不謂不快,他們的身法也配合得極為默契,甚至出刀的角度也配合得極妙。

年輕人已在他們的刀勢籠罩之下。

莫折大提的神色再變,因為他發現那五名親兵的脖子已經再沒有支撐腦袋的力氣了,五顆腦袋已經軟垂於頸上。

果然,他們的脖子全都被捏碎了,可能連拇指大的一塊碎骨都難以找到。沒有人能夠想象那是什麽手法,也沒有看清那年輕人是怎樣出手的!如果硬要說有,那便是莫折大提!

“蔡風!”莫折大提的眼中射出無盡的殺機,冷漠地呼道。

“蔡風?”那幾名護衛全都暗自驚呼,手中的兵刃上閃爍著無盡的殺機。

“想不到你的武功增長得這麽快,我還以為那晚你死定了,想不到你竟然還活著!”莫折大提淡漠地道。

“你以前見過我嗎?”那年輕人淡然地笑問道。

“哼,聖舍利是我拿的又怎樣?你不用耍什麽花招了!”莫折大提不屑地道。

“聖舍利?聖舍利又是什麽東西?”年輕人奇怪地問道。

莫折大提心中暗怒,卻淡淡地一笑,道:“聖舍利就在我的身上,你有本事便來取呀!想不到蔡風也會裝糊塗!”心中卻暗忖道:“你找死,居然敢單人獨馬來奪寶。”他當然不知道,眼下的年輕人早已不是那小村中的蔡風所能夠相比的了,若是他明白眼前已非昔日的蔡風,而是比魔鬼更可怕的毒人的話,自然不會再留在這裏說話了。

年輕人將那沾有鮮血的手在一旁的屍首上輕輕地擦了擦,悠然地笑道:“看來蔡風真的是好有名氣哦,這麽多人都說我是蔡風,我真幸運!不過,我卻要告訴你,我並不是蔡風,我叫絕情,趕盡殺絕的‘絕’,無情的‘情’,今天來也不是為了什麽聖舍利,而是為了你脖子上的人頭。不過既然知道那個什麽勞什子聖舍利是蔡風想要的,也不妨取去,將來也好會會蔡風,做個見面禮給他吧!”

“你不是蔡風?”莫折大提吃驚地問道。

“我是如假包換的絕情,但你說我是蔡風也無所謂,因為我現在覺得做蔡風非常有趣。”絕情聲音仍帶上那麽少許的俏皮道。但沒有人會感覺不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。

“只有你一個人前來?”陸統軍驚疑地問道。

絕情仰天打了個“哈哈”,道:“我不太喜歡別人礙手礙腳,所以呢,一般都是獨來獨往,這好像是一個極好的作風!”

“是誰派你來的?”莫折大提冷冷地問道。

“這個並不重要,就是告訴了你,你也不可能說出去了,因為你今天是死定了!”絕情顯得狂妄無比地道。

“你很狂,比蔡風還要狂,但狂人不一定都有好處可撿!”莫折大提挪了挪步子,淡漠地道。

“那就要看是怎樣的狂人了,有些狂人也能夠長命百歲!”絕情極為優雅地道,腳下的步子依然沒有停,那跨過屍體的動作就像是在過門檻般,沒有絲毫猶豫,誰都難以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,一出手便毀了幾十條人命。

“哧——”一溜旗花剛剛升上半空便墜了下來,竟是被一支袖箭給射落的。

是絕情的袖箭!那麽準確,又那麽利落!所有的人全都駭然,不過那道旗花升起的煙霧卻也在空中留下了痕跡,仔細的人,猶可辨出這旗花的蹤跡。

“你們是想速死!”絕情的聲音無比冷漠。

“殺!”陸統軍一聲怒叱,那未曾受傷的六名護衛如六支利箭一般向絕情撲至。

“首領,我們走!”陸統軍似乎看出了不妥之處,急忙道。同時再一次甩出一支旗花箭。

莫折大提開始當這年輕人乃是蔡風,心中暗想就是他的武功再怎麽厲害,一年的時間又能增長多少呢?但這一刻知道對方並不是蔡風,而且剛才那驚人的攻擊力,他也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。

絕情的身形一滑,奇跡般地自那六道兵刃架起的攻擊網中滑了過去,然後莫折大提感覺到了殺氣,來自心底的殺氣,奇怪的是,對方的殺氣竟是自他的心底生出。

莫折大提看到了一柄極為鋒利極為薄的劍,在虛空之中只刺成了那麽一點,黑黑的一點,在陸統軍的眼中,那是一片蒼茫的光影,迷茫得使正常的世界失去了顏色,失去了最真最純的顏色,完完全全地成了迷幻一片。

莫折大提出劍了,他的劍很別致,之所以別致,就是因為它的厚重,黝黑黝黑的劍身,閃過一幕森冷的青光。

他很愛惜這柄劍,也很少動用這柄劍,就是決戰沙場之時,都很少動用過它,但他知道,今日一定要出劍了,一定要!因為眼前的對手太可怕了。

“叮——”一聲極為清脆的響聲傳來,莫折大提發現,陸統軍倒下了。

為他擋了一劍,絕情的劍竟像散漫的雙頭蛇一般,莫折大提是擋住了,但陸統軍卻擋不住。

絕情的身子飄然若幻影一般,再一次被罩入那六名護衛的兵器網中。

但是他們全都愕然了,是因為一團電光,閃亮得讓人心寒,若颶風掠過,帶著撕裂一切的毀滅力量自那六柄兵刃之間爆開,升起!

是一柄刀,出自絕情手中的刀!

來得是那般突然,出得是那般詭秘,殺機、瘋狂的野性全在一剎那間鼓起,那是一種無奈而慘烈的勁氣。

六名護衛大駭,他們雖然全都是一流的好手,卻哪裏想到過世上會有如此可怕的刀法?

“怒滄海!”莫折大提驚駭地呼道,他並不知道什麽是“怒滄海”,但世間除了“怒滄海”之外還有什麽刀法可以達到這種境界呢?所以他極為自然地呼出了這三個字。

那六名護衛只有退,他們也只能夠退!六個人,向六個不同的方向退,他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,他們當然是想護住莫折大提的,可在面臨生與死的抉擇之時,他們第一個想到的仍是求生。

“叮叮叮……”清脆無比的六聲脆響之後,那幕厲芒消失不見,他們全都擋開了這要命的一刀,但,他們胸口的衣襟已經被對方的刀氣絞得粉碎,露出了光禿禿的胸膛,顯得怪異莫名。

不見刀,絕情的手中並沒有刀。其實,他們看到的絕情也只是一個幻影,真正的絕情已握著手中的劍進入了莫折大提的劍勢之中。

山下傳來了馬嘶之聲,顯然是附近的兵將見到旗花信號趕來營救。

絕情絕對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利用,速戰速決是他最根本的戰略。

“叮叮……”莫折大提的劍影變淡,甚至有些滯慢,這只有莫折大提才明白自己的苦處。

“呀……”鮮血灑得滿地殷紅,淒慘之中,更多的是殘酷,那名手臂被鐵箭射穿的護衛,身子變成了兩截,上半身的氣流沖破咽喉,才會有那麽一聲慘叫。

切斷他的是一柄刀,不知從哪兒來的刀,但是卻出自絕情的手!那柄刀只一閃之間便已沒入劍幕之中,消失得不見蹤影。

莫折大提心在痛,他知道那名護衛正是為了替他擋下那若幽靈般的一刀,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。否則倒在刀下的就是他,而不是那名護衛!

絕情真正殺他的力量不是劍,而是那柄神出鬼沒的刀!神出鬼沒得有些讓人心寒。

絕情心頭平靜得有如一井枯水,雖然惱恨那人擋住了他的殺招,但並不急躁,他知道,越是急躁只能讓對方活得越長久。

莫折大提那瞇成幾乎是一條小縫的眼睛發現了絕情的劍,那本來黑黑的一點,到後來竟擴展成了一片幽暗的天空。

莫折大提心頭暗嘆,他的重劍向那幽暗的陰影中心刺去,他只有也只能賭上一把!

那六名護衛大駭,全都奮不顧身地撲上,他們的速度絕對不比絕情的劍慢!

絕情感覺到劍氣及體,更感到那飛馬而至的高手已經不遠,錯過了這一刻,他不會再有任何機會。

“叮……”絕情仰天一陣長嘯,一抹淒慘的刀光若電弧一般回掃而出。

那是刀,絕情的刀,瘋狂的刀。那旋飛的勁氣在空中扭曲成一種撕心裂肺的力量。

絕情的劍依然沒有絲毫減速。

那六名護衛臉色變得慘白,他們不怕死,絕情的刀也不能讓他們死!但他們卻臉色變得極為慘白,因為要死的人是莫折大提!

莫折大提的眼中充滿了驚駭和絕望!

“撲……”鮮血隨著絕情的悶哼之聲飛濺而出。

莫折大提的重劍已深深地刺入了絕情的小腹,雖然被絕情的護體真氣阻了一阻,但依然刺得那麽深,只差沒有從背後透出。

“首領……”“叮……”那六名護衛一聲驚呼,便在他們的兵刃與絕情的那一刀相擊之時,絕情的長劍已經劃斷了莫折大提的脖子,毫無半點滯留的餘地。

莫折大提到死仍未曾合上眼睛,因為他想不到對方會采取同歸於盡的打法,以對方那絕世的武功,又是那麽年輕,他們之間更沒有深仇大恨,而對方居然以同歸於盡的打法來解決這次戰鬥,誰也沒有想到,誰也不敢相信,除非對方是個瘋子!

但這是事實,的的確確是事實。

鮮血染紅了莫折大提的戰袍,也染紅了絕情的衣衫,與地上血紅般的梅花相映襯,淒艷之中更多了許多的慘烈。

絕情的刀飛了出去,是他的力氣不繼才會被那六件兵刃擊飛的。

那六件兵刃的攻勢卻被絕情的刀勢一阻,失去了那應有的殺傷力,但仍在絕情的背上留下了六道刀痕。

鮮血飛濺之中,絕情慘叫著撲了出去,他空著的手卻抓住了那自空中墜落的腦袋。

所有的人不由得大駭,因為絕情竟然沒有倒下,他的小腹之中猶自插著那柄重劍,鮮血悠悠地滲出,如血人般的絕情一手提劍,一手提著人頭,就像是一個出世的魔王,形象可怖至極。當然,那插在小腹中的重劍已被他拔出,並且扔出十幾丈開外。

絕情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殺機,淡漠之中顯得無比冷酷,他的眼角掃了一下那快馬趕上山的幾十匹健馬,再沒有半點猶豫,腳下一用力,一具屍體倒射而出,向那些仍處於震驚之中的六名護衛撞去,而他的身子卻反射向那密密的叢林。

“首領!”那些趕上山來的諸人吃驚地大呼,但是莫折大提已經不可能回答他們的呼喚聲了。

絕情一聲尖嘯,立刻劃破長空達至很遠。

“追……”那六名護衛呼喝著,向絕情的身後追去。

絕情雖然重傷在身,但身法依然疾若奔馬,如流星一般地向叢林中沖去。他只覺得體內仍有用不完的勁道,雖然痛徹心脾,卻不能因此而止住他的腳步。

那六名護衛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般可怕的對手,對於別人來說,那已經足夠致命的傷,在絕情的身上仍不當回事。

“嗖嗖——”兩箭劃破長空向絕情的身後射到。

絕情的身體微傾,那兩支勁箭立刻擦肩而過,卻沒有留住絕情的身子。

“希聿聿——”一匹通體潔白的駿馬如一片白雲般自叢林之中竄出,直奔絕情而來。

絕情一聲長嘯,將莫折大提的腦袋向腰間一掛,身子便如乳燕一般掠上馬背。

駿馬一聲長嘶,向叢林深處飛馳而去。

“啪——”一簇旗花在空中亮起。

“你竟不相信我?”左邊的胡太後聲音有些驚訝地問道。

“傷哥憑什麽說我是真的?”右邊的那胡太後淡然問道。

蔡傷淡淡地笑道:“我不看你們的服飾,那是因為服飾是可以調換的,那些全都是後天條件,後天條件,人為可之,所以那根本不能算是標準。或許之才所說的有理,之才的觀察也是極為細微,但正如之才所說,當你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,便無法憑此辨認,因此,我分辨你們的真假,是通過你們的眼睛!”

“眼睛?”眾人不由得齊聲反問道。

“不錯,眼睛所代表的不只是一個人的器官,更表達著這個人的一切,包括他(她)的內在精神。人的眼神完全可以表達一個人的感情,更可以透露他(她)的心聲。有人說過,眼睛是人精神和靈魂的窗子。因此,我通過眼睛一眼便可以看出你們的真偽!”蔡傷哂然一笑道。

“那我們的眼神又有什麽分別呢?”兩個胡太後齊聲問道。胡孟、徐文伯及徐之才不由得為之深思起來。

“秀玲的眼神中含有一種自然灑脫、隨心所欲的情感,那種超然自在的氣質自雙眼之中很清楚地表現出來。而假秀玲則是因為長期受到身份的影響,使得眼神中含有一種拘束感,雖然神態之間自然利落,可是內心仍然無法放開。那是對新生活的畏怯,表現出來的內在精神卻是恐懼和軟弱之本,這或許可以瞞得過別人,卻瞞不過我的眼睛。更有,在我們走入這間房中之時,秀玲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和那一抹溫情也逃不過我的眼睛。我更有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,那便是直覺,直覺告訴我,誰是我的秀玲,那絕不會錯!難道秀玲還不承認嗎?”蔡傷極為優雅地道。

“到底是傷哥厲害,我還想故意弄些迷障,誰知被你輕而易舉地識破了。這回我才真的相信傷哥那種能力了。”右邊的胡太後歡喜地撲入蔡傷的懷中,高興地道。

“請太後恕罪,奴婢剛才多有冒犯!請太後懲罰!”左邊的假胡太後忙跪下怯怯地道,眾人這才嘩然。

“你何罪之有?做得很好,以後你更要如此做下去!”真正的胡太後欣然道。說著緩步行了過去,又溫和地道:“這些年來,我從沒有將你當個下人看待,你我情如姐妹,眼下便讓你代我去享受那榮華富貴,只要你能做好,你想要什麽便會有什麽,知道嗎?”

“奴婢不敢!”假胡太後道。

“有什麽不敢的,我讓你做便做,以後你就是當今太後,有誰敢說你?”真胡太後沈聲道。

“秀玲,先需要讓她試上一段時日,否則,很容易出亂子的!”蔡傷提醒道。

“好吧,那我們便先走吧!”真正的胡太後無奈地道。

沖出樹林,立刻便見四處的義軍圍攻而來。絕情的心頭抽緊,一夾馬腹,白馬四蹄若駕雲而行,向缺口之處沖去,他身上的鮮血已使白馬的鬃毛染得血紅。

羽箭如蝗,自密林中噴射而出,顯然是莫折大提的死已經激怒了所有的追兵。

“嗚……嗚……”號角之聲瘋狂地響起,撕裂了整個荒野的平靜。

絕情伸手重重地閉住小腹傷口四周的穴道,咬了咬牙,平趴在戰馬的背上,顫抖顛簸之中竟從絕情的小腹之中激出一泓淒慘的血水。

“嗖……”兩旁合圍而至的義軍,羽箭齊發。

白馬一聲低嘶,極有靈性地選擇坑窪高低不平之處奔行,竟讓羽箭盡數落空。

絕情的目光中顯出一絲痛苦的欣慰,與扭曲的俊臉相襯成一種極為野性的傷感。但終於快要突破重圍了,只不過十來丈的距離,而兩旁合圍的義軍有坐騎的並沒有幾個,徒步直逼,仍有一段距離。

“希聿聿……”白馬前蹄一軟,竟撲跪了出去。

絕情的身子也因這一沖擊的慣性,飛了出去。

絕情的身子在空中扭了幾扭,落地之時,仍禁不住一個踉蹌,一縷血絲又從小腹的創口中噴了出來。百忙之中,他不得不回頭望了望那匹來自大通的名宛。但這一刻,戰馬的身上不再只染有絕情的鮮血,更有它自己的鮮血,那是一根絆馬索再加上一個陷坑的功勞。

絕情知道此刻再不能猶豫,沒有戰馬也得逃,而且必須逃!

“嗖嗖嗖……”幾排勁箭都極為利落地飛射而至。

絕情的身子如野狼一般橫躍而過,他的動作絕對不會比戰馬慢,絕對不比豹子的靈活稍遜。雖然他的傷勢是那麽重,但是,因為他體內流動的是魔鬼般的血液,那超人的體能和鬥志成了他絕對獨一無二的不死奇跡。

“誰能射中他賞銀五百兩!誰能殺死他賞金五百兩!”一個極端憤怒而又充滿殺機的聲音,如暮霭荒山中的警鐘,震蕩了原野之上滯留的殺機,顯得是那麽冷酷。

絕情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,他記得很清楚,在前方有一條雖不太深的河流,但卻絕對可以讓戰馬止步,那也是莫折大提止步的河界。對面就已經是屬於歧州府管轄的地方,更有元志的主力軍與之相對。那也是絕情安排的退路所在。

絕情走過的地方,鮮血便會滴成一道極為清晰的軌跡,雖然是星星點點,卻也夠讓人心寒的。

“大膽刺客,還想跑嗎?”一聲若悶雷般的怒吼自絕情奔逃而前的一塊山巖後傳來,接著如大鳥一般飛撲出兩道身影。

風雷在動,兩只巨大的流星錘若隕石一般砸落。

絕情不得不再一提氣,沖上半空,便在身後的追兵要將他當成箭靶子的時候,他又飛墜而下,比那兩只流星錘的下砸之勢更快。手中之劍一抖,便像是滿天飄落的雪花一般,燦爛無比。

另一人似乎意料不到絕情在傷勢如此重,又奔跑了這麽長一段距離的情況下,竟仍有如此強悍的攻擊能力。但他也算得上是一個高手,對於絕情的劍勢,他以不變應萬變的策略,將手中的長槍飛刺而出,他不管絕情的劍,打一開始,便以兩敗俱傷,以命搏命的打法。

只可惜他估錯了絕情,若說天下只有一個不怕以命搏命的人,那這個人就一定是絕情!他的策略對很多人都有效,就是爾朱榮、蔡傷之流,依然是有效之極,但對於絕情便不起作用了。

“撲……”那桿槍紮入了絕情的胸膛,但槍手並沒有感到高興,而是悲哀,深沈的悲哀,雖然他習慣以命搏命的打法,卻並不是真的想送命,他只想賭一下別人比他更珍惜生命。可惜,這次他輸得一塌糊塗,對方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狂人,與這種狂人賭命,只會是死路一條。所以他唯一有的只是深沈的悲哀,但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體驗這其中的滋味,因為他的腦袋和身體已成為兩塊不同的機體。

他被絕情的劍切成了兩截。

絕情也一聲狂號,鮮血使胸前的胸衣印成了一塊完美的梅花,仍在狂噴,隨著那道深深的創口狂噴,但沒有什麽可以讓他的腳步停留。

那使流星錘的漢子卻驚呆了,他哪裏見過如此的狂人,如此的瘋子?不過他也的確來不及擊出第二錘,口中禁不住驚呼:“叱盧虎!”但回答他的只有那拖得滿地都是的五臟六腑——花花腸子和鮮血,與兩只沒有閉上的眼睛。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,馬嘶聲已自他的身邊響起,正是追兵到來,而絕情的身形已抵達河邊。

對岸鼓動著歡呼與震天的喧囂,那瘋狂的馬嘶使得戰雲籠罩了整個河道。

元志早已告之邊防的戰士,雖然他仍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夠單槍匹馬地去殺掉莫折大提,可是畢竟對方是爾朱榮的人,就是不成功,也得迎接。

其實就是沒有元志的吩咐,對岸的兵將也會明白,莫折大提的營地中接連出現兩支旗花,又動用了大量的號角,及那如水般的追兵,早就告之了他們是怎麽回事,他們更怕莫折大提會擺渡開戰。因此,他們自然會守在河邊,這一刻見到絕情渾身浴血,剛才那種戰局他們看得極為清楚,自然要為絕情歡呼,有的禁不住高聲呼道:“夥計,快點,游過來,快點!”

絕情再次封住胸口的數大穴道,扭頭望了望仍有三十多丈遠的追兵,一咬牙,伸手折過一大把樹枝,身子若掠波之燕一般掠向河面,就在氣竭之時,拋下一根樹枝,腳尖再次點上,手中的樹枝不斷地拋下,猶如蜻蜓點水一般,掠波而行,每一次躍起,至少是兩丈之遠。

“好!好!……”對岸的將士就像瘋了一般狂呼起來,又跳又舞,像是全都得了瘋狂癥一般。也的確,他們哪裏見過絕情這般渡河的方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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